广东省中学自1月19日开始普遍放寒假。然而,几天过去了,临近春节,每到晨昏时分,广州市大街小巷依旧川流着各色校服,那是初中、高中毕业班的学生们。
他们照常早7时踏着晨雾上学,晚上甚至八九点才能饥肠辘辘地回家。对这些孩子来说,放假并不意味着休息,而是另外一种课堂学习的开始。
学生:学习时间超过成人法定劳动时间
“你们那儿的中学生要不要补课?”记者联系广州、深圳、珠海、佛山、中山、东莞、江门等多个城市相熟的教师、亲友,回答是相同的:补!差别是,有的只在周末和寒暑假里补,有的每天傍晚、晚上还要再加码。
下面是广州市天河区某省重点中学初三学生小陈提供给记者的每天日程:
星期一到星期五,早上7时30分到校,中午12时下课;下午2时至5时上课,晚上6时至8时30分晚自修。星期六回校补课六节。
年仅15岁的小陈,在校学习时间每天10小时,每周将近60小时。而《劳动法》规定,劳动者每日工作时间不超过8小时、平均每周工作时间不超过44小时。一个未成年的初中生,每周课时比工人多出三成。
小陈的母亲告诉记者:小陈的这所学校是新升级的重点学校,补课还算是少的,那些老牌名校的学生更苦。
广州市越秀区某重点中学的初中生小寒就是“更苦”的一员:星期六补课7节。一升上毕业班,暑假就补了整一个月的课。今年寒假要补到农历年二十八,春节后继续补。
老师们告诉记者,补课、课外作业负担轻重还有个规律:同一地区,重点学校比普通学校重;同一学校里,重点班比普通班重;同一班级里,教师职称越高,学生作业负担越重。广东江门市某省级学校,按照学生成绩排名先后,补课课时不同。普通班每个星期六补课6节;年级排名前150名的学生被划入“重点班”,每星期六补课8节。学校老师告诉记者,重点班有升重点高中的希望,所以更要加把劲。每天在校学习10小时。放学之后,等待他们的还有课外作业。
老师们告诉记者,职称越高的老师,通常布置的作业也越多,因为特级教师、高级教师被校方认为应该有更高的升学率。
补课费:学校脱离监管的“小钱柜”
补课不是“免费午餐”,包括星期一至星期五的课外加课、晚自习,以及周末和节假日补课,学生均须按课时向学校缴纳“补课费”。这笔钱收了多少?用在何处?地方教育部门、学校讳莫如深。
深圳市罗湖区某重点学校高二教师郭老师告诉记者,学生每周补课20节,具体是星期一至星期五、星期天,每天晚上补课2节,星期六白天补课8节。补课费每节2元,以学生“自愿”名义征收,但没听说有学生不交的。这样算来,一个班50个学生,每星期共交补课费2000元。教师星期六补课每节发给70元补贴,晚上补课补贴每节30元。
郭老师本人每星期被学校安排补课7节(白天3节、晚上4节),一个学期能拿到补课补贴6000多元。全年级16个班,除了支付教师补贴和水电杂费外,学校每学期的“小钱柜”收入30多万元。
没有人告诉大家这笔钱的去向。虽然补课能拿一笔补贴,但是,教师中很少有人愿意补,因为自己需要时间休息、充电,也心疼学生太辛苦。
广州市越秀区某市级中学的彭老师告诉记者,没有老师愿意补课,都是学校强行安排的。补课其实就是看住学生做卷子、讲卷子。做来做去就是那些题目,又能给学生增加什么新知识?
效果:大家都补等于都没补
国家法律法规有严格规定,中央及广东省教育部门三令五申,义务教育阶段禁止补课,基础教育阶段禁止收费性补课,学校和教师不得占用节假日和休息时间组织学生上课和集体补课。但在广东,补课收费却能获得地方物价部门的“批准”,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地方教育部门向社会公布的“教育收费明细”上,学校也堂而皇之地向家长发出“收费通知”。
江门市一所省级学校的家长向记者提供了2008年12月26日收到的通知,上面写道:“从本学期第一周开始,利用周末时间为学生上辅导课,现在计划收取该项辅导费。根据江门市物价「2004」7号文件精神,我校毕业班补课收费按照‘省一级学校’标准:每节1.5元。”具体收费数额,重点班每人297元,普通班每人171元。
对此,广东省物价局有关负责人明确答复记者,地方物价部门制定补课收费标准是违规的。
近日,广东省教育厅等四部门联合发布了《关于2008年广东省规范教育收费、进一步治理教育乱收费工作实施意见》,再次重申,禁止公办学校举办各类收费补习班,基础教育阶段公办学校不得举办收费补习班,凡利用学校教育、教学场地、资源举办的各种培训、补课严禁收费。省教育、物价部门负责人均向记者表示,这个文件属于“重申”性质,同样的禁补令,2000年就发布过。
广东省物价局刚刚发出了粤价[2009]6号文,要求各地物价部门会同教育、财政、纠风等部门于2009年春季开学前后,集中清理整顿中小学校补课收费情况。
接连两个文件刚刚露出的一丝希望,却在寒假到来之际破灭了。广州越秀区的彭老师证实,今年上面是来了文件,寒假补课不准收费。但课还是照样补,校长说会想办法搞钱给教师发补贴。
深圳的郭老师说,中学补课顽疾久治不愈,拿上桌面的理由是大家担心你不补,别的学校补,你的学生要吃亏。桌子底下的私心是教育部门和学校通过收补课费搞“小钱柜”。
对此,广东省教育厅相关负责人向记者表示,教育部门对补课的态度也是明确反对的,然而迫于高考的指挥棒、社会的需求,完全禁止学校补课似乎不现实,但是收费性补课是绝对不允许的。
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博士王攀峰认为,实际上,补课并没有带来更高的升学率,“道理很简单,大家都补,等于大家都没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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